2013年的最后一天，山西臨汾市迎賓大道南側年產能達60萬噸的雙山焦化廠正式關閉;同日，隨著3座30噸煉鋼轉爐被關閉并拆除，位于臨汾市城區東部的臨汾鋼鐵公司長達26年的煉鋼歷史被畫上休止符。

 雙山焦化廠和臨汾鋼鐵公司是多年來支撐臨汾經濟發展的主力軍，同時也是市區大氣污染主要的兩個源頭。拔掉這兩個大企業的煙囪，可分別減少市區二氧化硫126.66噸、氮氧化物27.34噸、工業煙粉塵154.5噸，減排煙粉塵189.624噸、減排二氧化硫196.78噸。

 近年來，臨汾市采取一系列措施調整產業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接連出臺工業污染源達標排放等五大工程，這座曾在環保部重點監測的113個城市中空氣質量連續3年倒數第一的城市，走入了省級環保模范城行列。

沉重的“黑帽子”

 臨汾礦產資源豐富，其中尤以煤鐵居多。煤炭總儲量629億噸，為全國三大主要焦煤基地之一，鐵礦總儲量4.2億噸，占山西全省富礦的70%以上，是山西重要的工業基地。

 憑借得天獨厚的煤鐵資源，臨汾市連續6年穩居山西省GDP排名第二。采礦、煉焦、鋼鐵這些曾讓臨汾人引以為傲的高利潤產業，在支撐臨汾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也在展現著其魔鬼的一面：嚴重的污染像一頂沉重的“黑帽子”，壓得臨汾人喘不過氣來。

 臨汾，曾經被某國際機構評為“世界十大污染地區之一”、“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國家環保局2006年發布的一份全國城市環境綜合整治定量考核結果也印證了臨汾陷入重污染境地的現實。該考核結果顯示：全國509個縣級以上被考核的城市中，有43個城市空氣質量劣于三級，臨汾位列其中。而在此之前，臨汾已經連續兩年位居全國十大污染城市榜首。

 汾河被譽為山西人民的母親河，在臨汾境內綿延上百公里，滋養著燦爛的晉文化。可在前些年，汾河在臨汾境內卻成了臭水溝，岸邊的人家平時吃飯時都得關著門，不然食難下咽。嚴重的污染極大損害了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洪洞縣的趙城鎮連續3年招不到一名合格的兵。

 “當時雖然也知道空氣不好，但覺得如果想追求經濟發展，必然會造成污染并且要承受這個代價。就像人吃藥，要想有療效，必然要承受副作用一樣，認為這是互為因果關系的。”臨汾市環保局副局長張文清說。

“沒有好的生活環境，再有錢有什么用?”

 切膚之痛終于讓沉迷于GDP快速增長數字盛宴中的臨汾醒來了。“臨汾人都覺得不改不行了。每天一推開門就是灰蒙蒙一片，更不能穿白襪子和白襯衣，只要一出門，回來就是一層灰。沒有好的生活環境，再有錢有什么用?”

 臨汾痛下決心調整產業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接連出臺工業污染源達標排放、城市環境綜合整治、城市飲用水水源地保護、重點流域綜合治理、生態環境建設五大工程，對污染宣戰。

 首先是對排放不達標企業“零容忍”。無論企業大小，限期整改不達標的關停。2008年，臨汾市對41家焦化企業下達焦爐煤氣限期治理任務;2009年對焦化、化工、建材、洗煤等19家企業下達限期治理任務。

關停企業不僅犧牲了GDP，還觸碰了某些群體的利益，遇到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臨汾市環境監察支隊隊長劉躍忠回憶稱，“取締一家煉焦廠時，工人不理解，100多號人圍著執法人員好幾個小時”;“拆除一座煙囪時，老板的兒子爬到煙囪頂不下來”……

 2006年以來，臨汾市重組取締小煤窯263座，關停非法小煤窯、小焦爐1056座，取締生產工藝落后的小焦廠、小鐵廠649個，治理環境污染企業1407家。

 2月18日，臨汾市環保局環境監察支隊一位工作人員在汾河邊對記者說：“以前這兩岸遍布煉焦廠，用的都是最原始的煉焦方式，就是挖個坑把焦炭往里面一埋，至于污染排放，完全是一種隨心所欲的狀態，頂多就是加個煙囪把煙抽得高一點。”

如今，整個臨汾市只剩下33家焦化廠，原先遍布市區汾河兩岸的焦化廠只剩下3家。

 淘汰關停一批后，對保留下來的企業，臨汾市要求限期進行全面消煙除塵及廢水處理設施建設。鋼鐵企業全部實現燒結煙氣脫硫，焦化企業實施焦爐煤氣精脫硫，電力企業實施煙氣脫硫脫硝，水泥企業實施煙氣脫硝，化工建材造紙行業要完善污水處理設施。

 在做到“只是開工生產的環保必然達標”的同時，臨汾市在項目準入上引入環評機制，將環評從項目建設層次擴大到規劃和戰略層次，從源頭上防治污染。

 關停、限批等一系列鐵腕治污的代價巨大。據不完全統計，僅工業經濟一項，臨汾市就損失GDP360億元，財政少收72億元。全省GDP排名也從第二的位置跌落了兩三位。

 “污染的GDP堅決不要。”臨汾市委書記羅清宇說，“符合生態要求的我們歡迎，高耗能高污染的項目，再來錢也不要。”

像抓經濟一樣抓環保

 臨汾治污敢于碰硬源于有制度撐腰。在臨汾，環境治理是“一把手”工程，市委書記、市長靠前指揮，將全市環境監管劃分為若干個網格，實現點位有人盯，事事有人管。

 同時，建立了治污減排聯席會議機制和預算測算倒逼機制，市長與各單位簽責任書，各單位立軍令狀，納入政績考核，實行“一票否決制”，“像抓經濟一樣抓環保”。 “環境治理光靠環保局一家單打獨斗根本不行，部門聯動很重要。”張文清說。

 臨汾市還探索專業化運行治污新模式。分管環保監察支隊的張文清稱：“現在一方面企業治污的人才少，對治污設備也不夠了解，另一方面市場上已經有比較成熟的專門從事治污的運營商。我們就想，為何不讓企業通過購買治污運營商的服務，采用托管運營的方式實現達標排放呢?”

 去年，臨汾市襄汾縣、安澤縣城鎮污水處理廠和中宇鋼鐵公司率先采用了托管運營的方式治污，效果明顯，通過專業化團隊的精細操作，實現了以較小投入完成達標排放的目的，同時也加上了一層監管。

 “我們不能再拖全省的后腿，不能讓臨汾人民因為環境質量差而臉上無光。”臨汾市環保局長武衛東說。

 2012年，臨汾市區大氣綜合污染指數從2000年的11.61下降到1.678。市區空氣質量二級天數達到了342天。2013年按照空氣質量標準評價，臨汾市位列全省第一，17個縣市區全部達到二級以上大氣標準，PM2.5日均濃度達標率達55.1%，成為省級環保模范城。

 原本小土煉焦廠林立的汾河兩岸現在布局成一條由現代化循環工業、裝備制造、物流、現代農業、生態文化旅游等18個園區的新興經濟帶，2012年實現銷售收入999.4億，占臨汾全市工業經濟的半壁江山。

一條綠色的百里汾河經濟帶正在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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