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1日，在日本(ben)(ben)熊(xiong)本(ben)(ben)縣水俁市的(de)(de)一個公園里，一位母親和她的(de)(de)兩(liang)個孩子給祈(qi)福的(de)(de)人(ren)們(men)展示一塊帶有佛陀圖(tu)案的(de)(de)石頭，他們(men)正(zheng)在參加一場為水俁病受害者(zhe)舉行的(de)(de)紀念儀式。CFP供圖(tu)  

如果不(bu)看(kan)面孔，你會覺得她(ta)還(huan)是個孩(hai)子(zi)，身(shen)高(gao)只有(you)1.3米；說話(hua)含混不(bu)清，時不(bu)時發(fa)出口水吞咽(yan)的聲音。但事(shi)實上(shang)，日本人坂本忍已經58歲了，至今依靠80多歲的老母親生活。  

她一生(sheng)被水俁病折磨。這(zhe)種疾(ji)病是長期食用被甲基汞污染的海產品所(suo)致(zhi)。上世紀末，日(ri)本官方公布的水俁病受害(hai)者高達12615人，其中1246人死(si)亡。  

在第一(yi)屆聯合國人類環境會(hui)議上，只(zhi)有17歲的(de)(de)坂本忍以(yi)這樣的(de)(de)面目出現：背彎(wan)得(de)像蝦米，表情癡(chi)癡(chi)傻(sha)傻(sha)。那是1972年的(de)(de)瑞典斯德(de)哥(ge)爾摩，如(ru)今早已臭名昭著的(de)(de)水(shui)俁病通過(guo)這個少女的(de)(de)口述，第一(yi)次(ci)被全世界所知。  

雖然(ran)水(shui)(shui)俁(yu)病的爆發已經距今40多(duo)年，但(dan)在不少學者(zhe)看(kan)來，有毒(du)化(hua)學物質仍然(ran)無處(chu)不在，包括土壤、流水(shui)(shui)和空氣，以及塑料、化(hua)妝品和其(qi)他日用品。科(ke)學家尤其(qi)關注神經毒(du)素(su)對人(ren)類大腦發育(yu)的影響，并警(jing)告說如(ru)果不采(cai)取措施，我(wo)們的后代可能會受到影響。  

呼(hu)聲最(zui)強(qiang)烈的是兩位研究化學(xue)(xue)(xue)(xue)物質和神(shen)經發育的美(mei)國科學(xue)(xue)(xue)(xue)家(jia)：紐約西奈山醫(yi)學(xue)(xue)(xue)(xue)院(yuan)的菲(fei)利普·蘭德(de)里根和哈佛大學(xue)(xue)(xue)(xue)公共衛生(sheng)學(xue)(xue)(xue)(xue)院(yuan)的菲(fei)力(li)浦·格朗讓。今年(nian)年(nian)初，他們在醫(yi)學(xue)(xue)(xue)(xue)期刊《柳葉(xie)刀·神(shen)經病學(xue)(xue)(xue)(xue)》上發表論文稱：“世界各(ge)地的孩子可能都遭(zao)受(shou)有毒化學(xue)(xue)(xue)(xue)物質的影響(xiang)，這(zhe)些(xie)物質可能會損傷他們的智力(li)、擾亂他們的行為(wei)、影響(xiang)未來的成就，危害到不同群體。”  

“我們有(you)義務保護下一代(dai)，”格朗讓說，“尤其(qi)是(shi)下一代(dai)的(de)大腦。”  

對化(hua)學(xue)品(pin)不良影(ying)響的科(ke)學(xue)研究(jiu)非常(chang)有(you)限  

來自日本熊(xiong)本縣水(shui)俁市的坂本忍出生后不(bu)久，就成為有毒化學品的受(shou)害者(zhe)。在(zai)毫(hao)不(bu)知情的情況下，這(zhe)里的居民(min)長(chang)期食用被(bei)甲(jia)基汞污染的海產品，患上有著(zhu)日本“四大公害”之稱的水(shui)俁病。  

當這(zhe)位水俁病(bing)的(de)(de)代表(biao)人物屢屢為了“人的(de)(de)生存權利(li)”走上(shang)法庭時，醫學生格朗讓(rang)剛(gang)剛(gang)從丹麥哥本哈根大(da)學畢(bi)業。  

“當(dang)時教科(ke)書并沒有指明，環境(jing)污(wu)染會對人的(de)身體健康產生影響，”格朗讓回(hui)憶，“所以坂本忍的(de)故(gu)事震驚了全世界(jie)。”  

北京(jing)大學(xue)環境工程學(xue)院劉建國教授(shou)指出(chu)，人(ren)類(lei)一度對(dui)化學(xue)品的(de)(de)毒(du)性認識很有(you)限。通(tong)過動物(wu)實驗(yan)獲得(de)的(de)(de)急性毒(du)性指標(biao)成為鑒(jian)定化學(xue)物(wu)質毒(du)性的(de)(de)主要標(biao)準。當(dang)時，達(da)不到(dao)這種致死性指標(biao)的(de)(de)化學(xue)品就被認為是低毒(du)或者無毒(du)。  

隨著毒(du)理學及痕量化學分析(xi)檢測技術的不斷(duan)進步，研(yan)究者(zhe)逐(zhu)漸意識到化學品可能造(zao)成內(nei)分泌干擾、神經(jing)行(xing)為異常以(yi)及生殖發育毒(du)性等潛在影響(xiang)。  

這(zhe)位(wei)從(cong)事化(hua)學(xue)(xue)品環境(jing)問題(ti)研(yan)究十多年的(de)學(xue)(xue)者還(huan)說，目(mu)前全(quan)世(shi)界對(dui)化(hua)學(xue)(xue)品不(bu)良影響的(de)科學(xue)(xue)研(yan)究還(huan)非常有限，有環境(jing)和(he)健康危害性(xing)數據的(de)化(hua)學(xue)(xue)品不(bu)到20%。  

格朗讓(rang)把目光投(tou)向有毒化學物對人(ren)腦發(fa)育造成的傷(shang)害。他從鉛和汞開始，“每翻(fan)開一塊石頭，都(dou)有新的發(fa)現”。  

他和蘭(lan)德里根列出了12種被認為(wei)是神(shen)經毒素的工業化學品——包括鉛、甲(jia)基水銀、多(duo)氟聯苯(ben)、砷(shen)、甲(jia)苯(ben)、乙醇、錳、氟化物(wu)、毒死蜱、滴滴涕、四(si)氟化物(wu)和多(duo)溴(xiu)聯苯(ben)醚。  

而(er)在(zai)7年前，同樣由這(zhe)兩人完成的一(yi)份神經毒素(su)名單，只(zhi)有鉛(qian)、甲基水銀等6種化學(xue)品。  

“我(wo)們最大的擔心(xin)是(shi)那些沒(mei)有(you)被認識到危害的化(hua)(hua)學(xue)(xue)品，可能威脅全(quan)世界(jie)的兒童。”在最近(jin)的論文中，這兩(liang)位一(yi)直(zhi)研究化(hua)(hua)學(xue)(xue)品接觸與大腦發育之間關系的美(mei)國學(xue)(xue)者寫道。  

“現在一個(ge)默認的假設是，對(dui)成人的大腦會產生不(bu)良影響的化(hua)學品(pin)，可能會對(dui)孩子(zi)產生更大的影響。”醫學教授格朗讓解釋。  

“人的(de)大腦有非常復雜和精妙的(de)發育(yu)階段，在嬰(ying)兒時期一切都(dou)要按照既定的(de)時間和順序發生，如果錯亂，你就(jiu)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在著作《只有一次機會》中，格朗讓寫(xie)道。  

根據格朗讓搜集的(de)(de)資料(liao)，每年神經發展障礙都會(hui)困(kun)擾著10%～15%的(de)(de)美國新生嬰兒。在(zai)全球范圍內，自閉癥、多動癥的(de)(de)患(huan)病(bing)人數也(ye)在(zai)增多。  

 許(xu)多化學品沒有經過(guo)適(shi)當的健康或者(zhe)安(an)全測(ce)試  

不(bu)過(guo)，要證實(shi)化學品可(ke)能會對人腦發育(yu)造成影響，并不(bu)是件容(rong)易的事情(qing)。  

“現在沒(mei)有證據證明(ming)任何一種單(dan)一的(de)環(huan)境(jing)因素與孤獨癥或多動癥有明(ming)確的(de)聯系。”美國神經化學專家(jia)克(ke)什納(na)爾說(shuo)。  

比(bi)如，為了證(zheng)實化學(xue)品與(yu)智商的(de)(de)關系(xi)，科學(xue)家先征(zheng)集懷孕(yun)的(de)(de)女性作為研(yan)究(jiu)對(dui)象(xiang)，并通過抽取血樣、搜集尿樣、甚(shen)至屋(wu)里的(de)(de)灰塵，來(lai)衡量(liang)她們的(de)(de)周(zhou)圍環境。孩(hai)子出生以(yi)后(hou)，繼續(xu)在他們的(de)(de)童年時期進行追蹤。整個過程耗時而且極(ji)其困(kun)難。  

“化(hua)學(xue)品的污(wu)染和其他污(wu)染有(you)所不同，”劉建國說，“化(hua)學(xue)品通常是人為制(zhi)造出來的，具有(you)廣泛的社會、經濟效益，控(kong)制(zhi)起(qi)來更(geng)困難。”  

根據一篇來自美(mei)國(guo)廣播公司的(de)(de)報道，目前人類總共(gong)生產大約(yue)143000種化(hua)學品，同時在全球范圍內每(mei)年傾倒大約(yue)3000萬噸(dun)化(hua)學垃圾(ji)。聯合國(guo)環境(jing)署發出警告(gao)，人類生產的(de)(de)化(hua)學品“許多都沒有經(jing)過適(shi)當的(de)(de)健康(kang)或者安全測(ce)試”。  

中國的情(qing)況同樣(yang)嚴峻。根據(ju)環(huan)境保護部2013年發(fa)布(bu)的《化(hua)(hua)學(xue)(xue)品環(huan)境風(feng)險(xian)防(fang)控“十(shi)二五”規劃(hua)》，我(wo)國現有(you)生產(chan)使(shi)用記錄的化(hua)(hua)學(xue)(xue)物(wu)質4萬多(duo)種(zhong)，“尚有(you)大(da)(da)量化(hua)(hua)學(xue)(xue)物(wu)質的危害特(te)性(xing)還(huan)未明確和掌握”，“與(yu)發(fa)達國家相比，我(wo)國化(hua)(hua)學(xue)(xue)品環(huan)境風(feng)險(xian)防(fang)控意識、水平、能力還(huan)存在較大(da)(da)差距”。  

“一種化學品從(cong)被研制出(chu)來到完全確定是否有毒性至少(shao)需要20年。”北京地(di)球村環(huan)境教育中心(xin)的張遂新告訴中國青年報社(she)記者，“生(sheng)產的速度遠(yuan)遠(yuan)超過了對其危害(hai)的認識速度。”  

比如，對(dui)于目前已經臭名昭著的鉛，從成為嫌疑(yi)犯到(dao)最終(zhong)定罪，人(ren)類花了(le)一個世紀(ji)的時(shi)間(jian)。滴滴涕曾(ceng)帶來農(nong)作物(wu)增產，但(dan)30年之后(hou)被證(zheng)實會在人(ren)體內長期(qi)積累(lei)，并擾亂荷爾蒙分泌。  

北京地(di)球村(cun)環境(jing)教育中(zhong)(zhong)心曾(ceng)經抽取(qu)了10個城(cheng)市(shi)和網上(shang)商店的數百種美白、祛斑類化妝品進(jin)行(xing)檢測，結果顯示絕(jue)大多數產(chan)品中(zhong)(zhong)都含(han)有重金屬(shu)，而且(qie)大部分超標。  

這個(ge)組織還做(zuo)過油漆中以鉛(qian)為主的可溶性(xing)重金屬的含量測試，發現“含量在國家(jia)規定值上下，但是某些(xie)品牌的彩色油漆超標嚴(yan)重”。  

“國家(jia)規(gui)定(ding)對于(yu)重金(jin)屬(shu)的(de)量(liang)是(shi)按產品來分，比如(ru)美白面霜里的(de)鉛含(han)量(liang)只能(neng)到多(duo)少，油漆(qi)(qi)里鉛的(de)含(han)量(liang)只能(neng)到多(duo)少，陶瓷碗里面的(de)鉛只能(neng)到多(duo)少，雖然你這三種都達標的(de)，但如(ru)果你吃飯(fan)用(yong)這個碗、聞(wen)這種油漆(qi)(qi)，可能(neng)就有蓄(xu)積的(de)作用(yong)。”張(zhang)遂新說。  

國際上對于化學(xue)品的管理進(jin)展一直緩慢(man)  

從(cong)事環(huan)保教育的張遂新(xin)回到家，都(dou)(dou)會換掉衣服和鞋子，并(bing)小心除掉上面的灰(hui)塵(chen)(chen)——灰(hui)塵(chen)(chen)里(li)很可(ke)能含有鉛等重金屬。在超市購買產品都(dou)(dou)會看標簽(qian)，弄明白都(dou)(dou)含有哪些化學物。  

“但這(zhe)對普通人并(bing)不(bu)適用。”學化(hua)學出身的(de)他建(jian)議，商品(pin)上面應列(lie)明所(suo)有添加劑的(de)潛在危害，包括每一(yi)類化(hua)學品(pin)的(de)最大接觸(chu)量。  

格朗讓則希(xi)望在全球范(fan)圍(wei)內制定神經毒(du)素的防控(kong)策略。這一策略不僅包括對(dui)所有(you)現存的化學品進行(xing)神經毒(du)性檢(jian)查，而且每一種新(xin)的化學品上市之(zhi)前都(dou)要(yao)進行(xing)類似檢(jian)查。  

這并(bing)不是一個全新的(de)概念，2007年(nian)，歐盟就開始實施《化學品的(de)注冊、評(ping)估、授權和限制》。這套旨在保(bao)護人們遠離化學品危害的(de)法規(gui)規(gui)定，生產化學品的(de)公司必須承擔所有檢查的(de)義務。  

對(dui)此，劉建(jian)國(guo)(guo)將(jiang)其總(zong)結為(wei)有(you)罪推定——在(zai)上市之前必須證(zheng)(zheng)實化學(xue)品對(dui)環境和(he)健(jian)康(kang)無(wu)害。他說，美國(guo)(guo)的管(guan)理方(fang)式(shi)更(geng)像無(wu)罪推定——只要沒有(you)明確的證(zheng)(zheng)據證(zheng)(zheng)明對(dui)環境和(he)健(jian)康(kang)有(you)害，即可上市。這位(wei)擔任環保部化學(xue)物(wu)質環境管(guan)理專家評(ping)審委員(yuan)會(hui)委員(yuan)的專家告訴(su)記者，我國(guo)(guo)對(dui)于化學(xue)品的評(ping)審原則與歐洲更(geng)為(wei)接近(jin)。  

但他強調，無論有罪推定還是無罪推定，上世紀70年(nian)代(dai)開始(shi)，世界各國都對擬在(zai)本國或本地區(qu)市(shi)場上新投產(chan)或新入(ru)市(shi)的(de)(de)化(hua)學(xue)品物質，逐步采(cai)用(yong)一種大(da)致相同的(de)(de)化(hua)學(xue)物質審核(he)體系。在(zai)這(zhe)種具(ju)有“預先防范”性質的(de)(de)管(guan)理體系下，新上市(shi)的(de)(de)化(hua)學(xue)品“一般不會出問題”。  

更讓他(ta)擔心的是(shi)這個制度之(zhi)前，沒有經過事先充(chong)分(fen)審查的那些化(hua)(hua)學(xue)物質。劉建國(guo)說，目前雖然化(hua)(hua)學(xue)品污染的問題慢(man)慢(man)受到重視，但是(shi)“整體研(yan)究(jiu)(jiu)層次還不(bu)高(gao)”，要(yao)把新的審查制度采用之(zhi)前的化(hua)(hua)學(xue)品研(yan)究(jiu)(jiu)清楚(chu)，還需(xu)要(yao)一段時間。  

早在(zai)2002年，在(zai)南非舉行的(de)可持續發展世界首腦(nao)會(hui)議中，聯(lian)合(he)國(guo)成(cheng)員國(guo)就(jiu)制(zhi)定了一(yi)個目標——在(zai)2020年之前，使(shi)化(hua)學品的(de)生產和使(shi)用對人類健康和環(huan)境的(de)不(bu)利影響降至最低。但是2012年，聯(lian)合(he)國(guo)環(huan)境規劃署發布的(de)《全球化(hua)學品展望》報(bao)告(gao)稱國(guo)際上對于化(hua)學品的(de)管理(li)“進展一(yi)直緩慢，成(cheng)果并不(bu)充分”。  

這種(zhong)緩(huan)慢的(de)進展讓格朗讓非常(chang)憂慮。在論文(wen)發(fa)表后的(de)一(yi)次新(xin)聞發(fa)布會(hui)上，他說：“我(wo)們現(xian)在有辦法測(ce)試一(yi)種(zhong)化學品(pin)是(shi)(shi)不是(shi)(shi)會(hui)對兒童神經(jing)發(fa)育產生不良影響(xiang)——那么(me)，是(shi)(shi)時候讓這種(zhong)測(ce)試變成強制執行的(de)了。”  

至(zhi)于(yu)坂本忍，她的(de)身上永(yong)遠留著有毒化學品的(de)痕(hen)跡。“我(wo)好想成(cheng)為一(yi)只鳥(niao)，好想跑一(yi)跑，好想披上婚紗，去愛我(wo)愛的(de)人，還要大(da)(da)膽地說出來，我(wo)是(shi)(shi)認真(zhen)的(de)。可是(shi)(shi)我(wo)知道，這(zhe)(zhe)只是(shi)(shi)如(ru)果，只是(shi)(shi)如(ru)果，這(zhe)(zhe)就是(shi)(shi)我(wo)的(de)人生，沿(yan)著這(zhe)(zhe)條路，我(wo)將走下(xia)去。”這(zhe)(zhe)是(shi)(shi)她長大(da)(da)后寫下(xia)的(de)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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