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有始終，于水而言，清流復現，離不開水源地的治理與保護。無論是蘭溪城頭水庫的倪保忠，還是開化齊溪水庫邊開餐館的柴舍姣，都依傍著這汪水謀生，而時間過去了，水變了，他們要做的，也變了。盡管有辛勞，也有委屈，但在他們眼里，這養育一方的清水之源，仍是心底最重要的執念。

 

　　老倪的護水“對賭”

 

　　倪保忠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這是一場賭局，我只能拼了。”

 

　　賭的不是別的，正是蘭溪城頭水庫。地處梅溪源頭，城頭水庫是蘭溪北部的重要飲用水源，2006年和2011年，水廠經過兩期建設，現在水庫為梅江鎮、橫溪鎮轄的40個行政村和4個工業園區供水，服務近5萬人口。

 

　　關停庫區內的工廠、封山育林保持水土、漁業部門投放濾食性魚類……2008年起，水庫管理處和庫區村中有名望的幾位村民便成立了水源保護小組，水庫的水質逐步好轉，失蹤多年的石斑魚也重現身影。

 

　　水質變好了，新的問題隨之而來：天氣熱起來，釣魚和游泳的人越來越多。為了保證飲用水源安全，今年起，城頭水庫試行責任制承包，希望由水庫管理處的職工負責管理，沒想到，這份工作成了“燙手山芋”，遲遲沒有人報名。

 

　　“總得有人來看著這個水庫吧？”最終接過這個“山芋”的，是47歲的倪保忠。根據管理協議，老倪每年要交出6萬元的水質保證金，這對賭的獎勵是豐厚的：如果全年水庫的月水質都為I類水，水庫里魚蝦等收益都算給老倪，保證金全額退還外，還會給予1萬元獎勵，全年保持在II類以上的，就少了這筆獎金，再差的話，就要倒扣了。

 

　　要得到這份獎勵，著實不易。城頭水庫邊，水位臺頂樓是老倪的根據地，外面看著挺洋氣，走進去，擺設卻極其簡樸：幾張木板床上卷著被子，一臺風扇，一個鍋灶和整齊的碗柜，房子下面就拴著他的船。倪保忠沒上完高中，16歲起就在水庫干活，之前，他主要負責的是水文巡察，自從當上管理員，他便以水庫為家，半年光景，回家的日子還不足十天。

 

　　“責任很大很大的呀。”他一臉認真地說。為了保護水庫水質，保證魚類的繁殖生長，每年4月到8月是水庫的禁捕期，也是最忙的時候。白天，每隔兩小時他和兩個幫手就要巡邏一遍，晚上八九點鐘、十一點前后和凌晨兩三點也要巡邏，有時候還要不定期“突擊”檢查。“他們抓魚的人也有集中地段，這些地方我們會反復查看，”他說，基本上每天都能遇到七八個“搗亂”的，現在天氣熱起來，一到雙休日，開車來水庫周邊燒烤的人能上千人。

 

　　好在被勸解的人中通情達理的居多，大部分人聽說這是水源地，都會禮貌地離開，碰到難纏的，罰款、請漁政部門和派出所支援也是有的。但老倪覺得，最辛苦的是任何時段只要有動靜，就要立即出發。“每次睡覺的時候，從來不知道這回能睡多久，”偶爾，他也指望著能有信號看看電視，卻又搖搖頭說，“也沒啥時間看”。

 

　　而他的期望，也全盛在這汪碧水中。“2010年開始，漁業部門在水庫里投放的花白鰱不下150擔(每擔100斤)，今年3月又放了3萬尾黃尾密鲴等魚類下去。”老倪說，不投喂餌料，水庫里這些魚長得慢些，協議里也規定，捕魚要“捕大放小”，3市斤以下的都放回水庫，但他不著急。“我明白，這跟我管理水庫一樣，都是長效機制。”他蹦出個潮詞。

 

　　我問老倪期待不期待賭局的收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再問他，“怕不怕賭輸？”他猛一拍大腿，說，“咋可能！肯定管好！”

 

　　漁味館的新期待

 

　　午后，齊溪村湖邊漁味館，47歲的柴舍姣靜靜坐在家里，從敞開的大門向外望，就是齊溪水庫。

 

　　“開了六年飯館，今年的生意有點不知道怎么做了。”柴舍姣說，來吃飯的人都是沖著這水庫里養的魚，往年生意好的時候，一天就要燒掉七八十斤，一個月能有4到5萬元收入，可今年，除了五一假期生意還不錯，平日里上門的客人少了不少，這幾個月的收入還不到往年的一半。

 

　　這樣的轉變，發生在齊溪水庫成為開化縣備用飲用水源地之后。

 

　　開化縣齊溪鎮齊溪村是齊溪水庫建設后的移民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們從上世紀90年代末起就開始網箱養魚。柴舍姣的哥哥柴詩南是第一批、也是齊溪水庫最大的網箱養殖戶，每年都能售出5、6萬斤魚。柴舍姣飯館的墻上掛著許多水庫的風光照，成片的網箱在水面上熠熠發亮。

 

　　魚的品質好，飯館生意越來越興旺。兩年多前，柴舍姣也投入了8只網箱，200平方米的網箱養著花鰱、草魚、將軍魚等各色魚類，熟客電話不斷。2006年后，更多人加入網箱養殖的行列，齊溪水庫的養殖面積從原先的2000平方米激增到26000平方米，年產約30萬斤的魚成了庫區26戶村民的主要收入來源。

 

　　然而，規模化的養殖帶來飼料投放量的增加，網箱養殖區域的水質一日不如一日。“魚類的排泄物和吃剩的飼料，使養殖區域水質富營養化，氮、磷等元素超標，在水庫枯水期的影響更為明顯，”開化水利局水產技術推廣站站長占勇軍說。

 

　　清潔保護水源的行動很快被提上議程——到今年4月，網箱養殖全面退出齊溪水庫，一并整改的，還有開化的茅岡水庫。柴舍姣說，縣里出臺了補助政策，趕在期限之前，幫著村民們把養在水庫里20多萬斤的魚都賣了，她自己投入近20萬元，在山邊的農莊建了一個坑塘，留下一部分魚。

 

　　“沒有魚，生意不好做的，但賺點錢吃吃飯還是足夠的。”柴舍姣說，她花了2萬多元來布置引水的水管，塘里用的是山上的溪水，水域面積200多平方米的坑塘，養殖總量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她說，雖然日子沒有以前滋潤了，但水庫環境要維護，村民也都能理解。“我們開化在打造國家東部公園，齊溪水庫也是水湖景區的景點之一，水庫環境好了會有更多人前來，聽說現在縣里提倡的這種生態養殖模式，雖然魚長得慢，但品質好，價格也會賣得出的，等一等，都會好起來的。”柴舍姣又望望外面，靜靜的齊溪水庫似乎給了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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