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廚垃圾處理試點緣何踟躕而行？
將新聞進行到底
臘月里年味漸濃，春節已然臨近。“吃”自然是節日里少不了的主題，飯店也將迎來一年里的好時光。只是，在享受美味之余，有多少人關注過隨之產生的大量餐廚垃圾去哪了？
為了給年產生量4000萬噸以上的餐廚垃圾找個好去處，我國2010年啟動了城市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工作。截至目前，國家發改委已經陸續批復4批共計83個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城市。
城市餐廚垃圾處理試點進展如何，面臨哪些亟待破題的現實困境？帶著上述問題，科技日報記者專訪了北京工商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主任任連海。他參與了國家餐廚廢棄物試點城市的確定、項目評審等工作。
——新聞緣起——
試點城市在增加工作進展較緩慢
2014年8月，隨著衢州、西安等17個城市的加入，我國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城市的總數已達83個。自首批33個試點城市名單發布以來，我國每年有10多個城市加入到這一試點名單中。
探索適合我國國情的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技術工藝路線，形成合理的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的產業鏈，是我國啟動城市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的目標之一。
盡管試點城市名單不斷加長，但各地試點工作的進展卻不盡如人意。任連海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專訪時指出：“截至目前，全國83個試點城市中，已經建成餐廚垃圾處理廠并正常運行的不超過10個，在建和建成的處理廠90%采用的都是厭氧發酵技術，技術路線相對比較單一。”
——核心關注——
處理技術較單一各地觀望情緒濃
在分析城市餐廚垃圾處理試點進展緩慢的原因時，任連海表示，餐廚垃圾處理廠建設前端的審批手續需要很長的時間完成，比如土地的審批需要走很多程序，有些城市花一兩年的時間都難以落實建廠的土地，另外，做環評需要的周期也很長。
“上述因素客觀上導致了試點推進較慢，從主觀角度而言，餐廚垃圾處理在中國還處于起步階段，技術路線還不清晰，什么樣的路線能在實現無害化的過程中達到資源化程度最高還在探索之中，各地的觀望情緒比較濃。”任連海說道。
餐廚垃圾處理主要有填埋、焚燒、堆肥、厭氧發酵等方式。經過預處理后，餐廚垃圾被分離成水、固性物和油脂3部分。水為高濃有機廢液，可通過厭氧發酵技術產生沼氣，用以發電或供熱。固性物中分離出的營養物，可以加工成肥料或飼料，用于養殖微小動物如蠅蛆，養殖的微小動物再深加工出其他高品質蛋白產品等。油脂可以作為化工原料制成生物柴油、生物塑料等化工產品。
目前國內大多數餐廚垃圾處理廠采用的是厭氧發酵技術。在任連海看來，厭氧發酵技術產生的沼氣出路主要有3種：發電并網、車用燃氣、壓縮天然氣。小型城市可以實現沼氣發電并網，大城市實現較為困難；車用燃氣純度要求高，相應的沼氣凈化設施可能比較復雜；壓縮天然氣需要鋪設管道，成本較高。“出路沒理順，一些處理廠生產的沼氣只能用來‘燒火炬’，白白浪費掉了。”
理想的狀態是能把餐廚垃圾處理后生成的水、固體、油脂三相物質都“吃干榨凈”、變廢為寶，但我國各地飲食習慣差異很大，不同地區的餐廚廢棄物成分迥異，在制定具體技術路線時還需因地制宜。任連海舉例道，一些西南地區的居民，如成都、重慶人愛吃火鍋，其餐廚廢棄物中的含油率就非常高，處理中脫油環節非常關鍵；而在一些沿海城市，像大連、青島等，人們食物以貝殼類為主，油脂成分就少一些，處理過程中首先要考慮如何除砂。
盈利模式不清晰市場運行不規范
與技術路線單一緊密相關的是盈利模式的不清晰。任連海坦言，有一部分餐廚垃圾處理企業已經進入了發展的困難期，開始轉讓項目，甚至有些企業一進入這個行業就想先建再賣。
“目前，北控、光大、首創等大型國企及上市企業正通過收購、并購等手段強勢進入餐廚垃圾處理市場，有些小企業建垃圾處理廠的目的就是轉手賣給大公司，大公司出于資本運作的考量急于‘跑馬圈地’，在帶給市場短暫繁榮的同時，會導致市場運行的不規范。”任連海說。
如同一個硬幣的兩面，一面是餐廚垃圾處理企業通過完善技術路線實現高度資源化進而實現盈利；另一面，按照“產生者付費”原則，作為垃圾的產生者——餐飲企業、機關團體的食堂等如果能付出一定的處理費用，將為餐廚垃圾處理廠長效運轉提供保障。“事實上，國外的餐廚垃圾處理廠正常運轉主要靠產生者付費。”
然而，目前向餐飲企業等收取餐廚垃圾處理費還不現實。任連海指出，長期以來，餐廚垃圾主要通過民間渠道消納，垃圾收取者要向餐飲企業付費。現在，政府是免費收集餐廚垃圾，但非正規的渠道依然存在。“對餐飲企業而言，從原先的收費者到付費者的轉變，有個接受的過程，另外，需要權威部門出臺文件將餐飲單位產生的生活垃圾和營業過程產生的餐廚垃圾界定清楚，餐飲行業的生活垃圾已繳排污費，排放餐廚垃圾另繳費需要法律依據。此過程可以按步驟從免費收集、象征性地收取排污費，再逐漸過渡到‘產生者付費’。當然，最終這部分費用將轉嫁給消費者，由此引發餐飲業漲價會否造成社會影響，這些問題都需要考慮。”
非正規回收渠道的存在，導致了餐廚垃圾處理廠的“吃不飽”和“消化不良”。品質好的餐廚垃圾更多地流向非正規渠道，品質差的餐廚垃圾一方面可利用程度低，同時利用難度大，給垃圾處理廠帶來很大壓力。“因此，迫切需要出臺國家層面的餐廚垃圾管理條例，從源頭上理順餐廚垃圾產生、回收、處理的關系。”任連海說。
——專家建言——
行業標準很欠缺需完善標準體系
在餐廚垃圾處理領域，目前僅有一項作為行業標準的《餐廚垃圾處理技術規范》。該規范由城市建設研究院牽頭編寫，經國家住建部批準，于2013年5月1日起正式實施。技術標準、規范的不足制約了餐廚垃圾處理行業的標準化進程。
任連海指出，對于餐廚垃圾處理廠的建設，所生產的產品，以及生產過程中出現的廢氣、廢水如何處置等，都需要制訂出臺專門的標準來加以規范。“僅有一項行業標準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建立一個完善的技術標準體系。”
2014年12月，“城鎮糞便、餐廚垃圾處理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在北京成立。該聯盟理事長王紹康表示，推動城鎮糞便、餐廚垃圾處理產業的規范化和標準化進程是聯盟的工作重心。聯盟將致力于實現成員單位在戰略層面有效結合，共同突破產業發展的技術瓶頸，逐步建立產業內相應的國家標準。
事實上，早在2009年，任連海就參與過一項餐廚垃圾處理國家標準的制訂工作，這項標準在征求部委意見時，因遭到某部委的反對被擱置了。該部委反對的理由是，標準中提到餐廚垃圾處理后可大規模用作動物飼料的原料，而這一點存在潛在的安全風險，一旦出現安全問題，無法追溯到具體生產企業。該部委認為，如果餐廚垃圾處理后作為飼料原料，只能小規模應用，必須由餐廚垃圾處理企業負責后續的飼料生產全鏈條，一旦發生問題可追溯。這樣的要求對于餐廚垃圾處理企業而言并不現實。
在任連海看來，這種因噎廢食的做法不可取，餐廚垃圾在日本主要用作動物飼料，安全性是可控的，用作動物飼料可以替代糧食作物，降低動物與人爭糧的風險。“餐廚垃圾處理后能否添加到動物飼料里，需要科學研究和論證，而不是因為害怕風險而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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