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wei)“鐵腕治污”，臨沂這個小城被(bei)推上了風口(kou)浪(lang)尖。  

自今年2月臨沂(yi)市(shi)政府主要負責人被環保部(bu)(bu)華(hua)東環保督查中心公(gong)開約談(tan)后，這座(zuo)位(wei)于山東省(sheng)東南部(bu)(bu)的(de)工(gong)業城市(shi)，展開了一場“鐵腕治(zhi)污”的(de)行動(dong)。  

臨沂在10天內關停(ting)了華盛(sheng)江泉(quan)、三德特鋼等57家(jia)企業，甚至納稅(shui)百強企業也未(wei)能幸免。有一種聲音(yin)認為(wei)，眾多企業停(ting)產(chan)可(ke)能引發企業債務危(wei)機，企業工(gong)人(ren)待崗(gang)可(ke)能引發勞動就(jiu)業問題。  

“鐵腕(wan)治(zhi)污”收獲了藍天白(bai)云，也引發了當(dang)地企業(ye)的“陣痛(tong)”，引發了社會(hui)對治(zhi)污臨沂(yi)的討論：在經(jing)濟下行和推進環保(bao)(bao)建設的大(da)背(bei)景下，環保(bao)(bao)治(zhi)污和經(jing)濟發展(zhan)之間的尺(chi)度該(gai)如何(he)把(ba)握(wo)?  

“藍天白云(yun)”的(de)代價  

臨沂堪稱(cheng)新《環境保護法》實行后(以下簡稱(cheng)“新環保法”)的(de)典型(xing)案例(li)。  

今年1月，新環(huan)(huan)保法正(zheng)式實施(shi)。這(zhe)部被稱為“長了(le)牙的環(huan)(huan)保法”堪(kan)稱“史上最嚴”：對違法企業(ye)“按日(ri)計(ji)罰”，上不封頂;可以(yi)直(zhi)(zhi)接查(cha)封違法企業(ye)，甚至對責任人直(zhi)(zhi)接拘留;環(huan)(huan)保也(ye)直(zhi)(zhi)接與干(gan)部考評掛鉤，設立了(le)嚴厲的行政(zheng)問責機制。  

為執行這部“史上最嚴環(huan)(huan)保(bao)法”，環(huan)(huan)保(bao)部在全國部署專項(xiang)(xiang)檢查。臨(lin)沂成了環(huan)(huan)保(bao)部華(hua)東督查中心專項(xiang)(xiang)督查的第一站(zhan)。  

2月5日(ri)～8日(ri)，環(huan)保部(bu)華(hua)東督查中心檢(jian)查了15家(jia)(jia)(jia)企業，其中有(you)6家(jia)(jia)(jia)存在(zai)偷(tou)排、漏(lou)排和不正常運行環(huan)保設(she)施(shi)的情況，環(huan)保“三同(tong)時”(建(jian)設(she)項目中防治(zhi)污染的措(cuo)施(shi)，必須與主體工程同(tong)時設(she)計、同(tong)時施(shi)工、同(tong)時投(tou)產使用(yong))手續完備的只有(you)7家(jia)(jia)(jia)，安裝了廢氣在(zai)線(xian)監測設(she)施(shi)的只有(you)8家(jia)(jia)(jia)，但沒有(you)一(yi)家(jia)(jia)(jia)通過有(you)效性(xing)審核。  

2月25日，環保部公開約(yue)談(tan)臨沂(yi)市政(zheng)府主(zhu)要負責人，通報環境違法(fa)問題(ti)，提出整(zheng)改要求。代市長張術平表示絕不(bu)會有(you)第二(er)次(ci)約(yue)談(tan)。  

約談之后(hou)，臨(lin)沂突擊對全市(shi)57家(jia)在(zai)規定期限內未完成(cheng)治理，或治理后(hou)仍不能達標(biao)排放的重點(dian)企業緊急(ji)停產整頓(dun)，成(cheng)為全國唯一在(zai)約談后(hou)采取(qu)停產整頓(dun)的城市(shi)。截至目前，26家(jia)依然(ran)停產。  

此外，臨(lin)沂也加(jia)大了對環境違法(fa)行(xing)為(wei)的懲(cheng)罰力度。數據(ju)顯示，今(jin)年以來,臨(lin)沂共(gong)立(li)案(an)查(cha)處環境違法(fa)行(xing)為(wei)249起,處罰金額2179.8萬元,同比分別增長479.1%和(he)1020.14%。環保、公安聯(lian)勤聯(lian)動查(cha)處環境犯罪(zui)案(an)件、治安案(an)件31起,刑事拘留、行(xing)政(zheng)拘留35人(ren)。  

“鐵腕治污(wu)”帶(dai)來了(le)環(huan)境改(gai)善。根據臨(lin)沂市環(huan)保局(ju)發布的數據，今年3～6月，臨(lin)沂PM2.5、PM10、二氧(yang)化(hua)硫、二氧(yang)化(hua)氮4項(xiang)污(wu)染物(wu)濃度指標與去年同期相比分別下降(jiang)了(le)27.8%、23.5%、41.4%、25.4%，空氣質量優良(liang)天(tian)數增(zeng)加(jia)31天(tian)，增(zeng)幅達到(dao)25.4%。  

但是，“藍(lan)天白云”治理效果的背后，企業經(jing)營問題開始顯現。  

此(ci)前有(you)媒(mei)體報道(dao)，此(ci)次臨沂“鐵(tie)腕治污(wu)”影響(xiang)下的(de)企業(ye)正面臨著(zhu)債務(wu)難以償還(huan)(huan)、銀行信(xin)(xin)用危機(ji)等問題。該報道(dao)稱(cheng)，在(zai)此(ci)次被關停整治的(de)57家(jia)企業(ye)中，36家(jia)有(you)銀行授(shou)信(xin)(xin)，授(shou)信(xin)(xin)余(yu)額高達165.25億(yi)元(yuan)，還(huan)(huan)對(dui)外提供擔保192.02億(yi)元(yuan)。再加上與之相關聯的(de)上下游企業(ye)，如果數(shu)百億(yi)債務(wu)集中到期，有(you)可能導(dao)致地區(qu)性金融(rong)風險。  

對(dui)此，臨(lin)沂市(shi)政(zheng)府(fu)專門成(cheng)立了金融領(ling)導小組，以應對(dui)停(ting)產帶來(lai)的(de)企業(ye)(ye)債務危機。臨(lin)沂市(shi)政(zheng)府(fu)表示，26家依然停(ting)產的(de)企業(ye)(ye)去年的(de)利稅只占全市(shi)的(de)1%，財政(zheng)收(shou)入大幅(fu)下降屬外界誤讀。  

不過，隨(sui)著企業停(ting)產(chan)，大批工人開(kai)始待崗(gang)。臨沂(yi)三德(de)特(te)鋼(gang)有限公司是(shi)此次(ci)被關(guan)停(ting)的57家(jia)企業之(zhi)一，該公司一位王(wang)姓高(gao)管向記者表(biao)示，自被強制關(guan)停(ting)整治以來，該公司“幾千人都(dou)是(shi)待崗(gang)的狀(zhuang)態，發不了工資”。  

統計顯示，今年1月(yue)～5月(yue)，57家停(ting)產(chan)(chan)整治(zhi)企業共(gong)有(you)職(zhi)工44007人(ren)。截至(zhi)目前(qian)，除31家復產(chan)(chan)企業外(wai)，26家仍停(ting)產(chan)(chan)企業共(gong)有(you)職(zhi)工28152人(ren)。對此，臨沂市(shi)政府表示，待(dai)污染治(zhi)理達標后，這些企業就可以恢復生(sheng)產(chan)(chan)。  

是對新環保法的一次檢驗  

臨沂的“鐵腕治污”，引(yin)起(qi)了(le)社會(hui)的激(ji)烈討論和爭議。爭議的核心問題是(shi)：強力推進(jin)的環保治污會(hui)不(bu)會(hui)阻礙經濟社會(hui)發展(zhan)，會(hui)不(bu)會(hui)引(yin)發社會(hui)穩定問題?  

7月14日，在一場以“臨沂(yi)環(huan)(huan)保(bao)(bao)之痛(tong)”為主題的環(huan)(huan)保(bao)(bao)研討(tao)會上，北京市環(huan)(huan)保(bao)(bao)局(ju)原副局(ju)長杜少(shao)中表示，臨沂(yi)等地在環(huan)(huan)保(bao)(bao)治(zhi)污方(fang)面欠(qian)賬太多，導致(zhi)嚴格(ge)治(zhi)理環(huan)(huan)境污染(ran)時(shi)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對(dui)于企業的“喊冤”，杜少中認為不能把企業關(guan)停和工人待崗的賬全(quan)算在環保治(zhi)污的頭上。  

作為環保(bao)報(bao)道領域的(de)資深人士，中(zhong)國(guo)環境報(bao)社社長楊明森也(ye)在該研(yan)討(tao)會(hui)上表示(shi)，一(yi)些污染(ran)企業經常(chang)渲染(ran)、夸大治(zhi)污的(de)代價(jia)，并(bing)以(yi)此要(yao)挾政(zheng)府。“這樣(yang)的(de)辦(ban)法屢試不爽，我們應該堅(jian)決反對。”  

楊(yang)明(ming)森把環保治(zhi)(zhi)污比喻(yu)為(wei)一(yi)臺手(shou)(shou)術，他認為(wei)不(bu)能夸大治(zhi)(zhi)理過程的陣(zhen)痛。“治(zhi)(zhi)病的時候肯定是有陣(zhen)痛的，但只說手(shou)(shou)術刀和陣(zhen)痛而(er)不(bu)說療效，是治(zhi)(zhi)不(bu)好(hao)病的。”  

但也有人(ren)對臨(lin)沂的“鐵腕治污”提(ti)出了更多意見和建議。  

環保部(bu)原總(zong)工(gong)程(cheng)師(shi)、中國工(gong)業環保促進(jin)會(hui)會(hui)長楊朝飛表示，不(bu)(bu)追究當初決策者的(de)失誤，只讓污(wu)染企業為(wei)過去的(de)發(fa)展(zhan)思路不(bu)(bu)當埋單，不(bu)(bu)僅(jin)不(bu)(bu)利(li)(li)于治(zhi)理污(wu)染，不(bu)(bu)利(li)(li)于促進(jin)經濟(ji)社會(hui)的(de)順利(li)(li)轉型，而且有失社會(hui)公平。  

在(zai)中國人民(min)大學環(huan)境(jing)政策與環(huan)境(jing)規(gui)劃(hua)研究所所長宋國君(jun)看來，新(xin)環(huan)保法的落實需要循序漸(jian)進，因此對于污(wu)染企業，環(huan)保部(bu)門最好先通知，再(zai)警(jing)告，最后才是(shi)嚴格處罰(fa)。  

在(zai)新環保(bao)法頒布施行半年(nian)多后，臨沂“鐵腕(wan)治(zhi)污”的行動，以及由此引發的爭議和討(tao)論，被認為對新環保(bao)法執行力度和效(xiao)果(guo)的一次檢驗。  

中國(guo)政法(fa)(fa)(fa)大學環(huan)境(jing)法(fa)(fa)(fa)教授曹明(ming)德表示，《環(huan)境(jing)保(bao)(bao)護法(fa)(fa)(fa)》以前被戲稱為(wei)“軟法(fa)(fa)(fa)”，執(zhi)行效(xiao)果不佳。隨著新環(huan)保(bao)(bao)法(fa)(fa)(fa)的修訂施(shi)行，環(huan)保(bao)(bao)部門被賦(fu)予了很多強有力的權力和措施(shi)，社會也更應該遵守(shou)和執(zhi)行新環(huan)保(bao)(bao)法(fa)(fa)(fa)。“要是(shi)沒有強有力的執(zhi)行，新環(huan)保(bao)(bao)法(fa)(fa)(fa)就成了一紙空文。”  

全國(guo)律師(shi)協會環(huan)資(zi)委委員、北京盈科(ke)律師(shi)事(shi)務所(suo)律師(shi)趙京慰(wei)表示，臨沂環(huan)保(bao)事(shi)件在我國(guo)打(da)造環(huan)保(bao)執法新(xin)常態的(de)過(guo)程(cheng)中具有里(li)程(cheng)碑式(shi)的(de)意義。這次環(huan)保(bao)部通過(guo)督查對地(di)方(fang)政府嚴(yan)厲警示，必將帶動(dong)各地(di)環(huan)保(bao)部門認真(zhen)執法。  

曹明德(de)也(ye)提醒：“現在(zai)的(de)手(shou)段主要是處罰，也(ye)應多(duo)一些溝通協商。”在(zai)他看來，這樣可以提升企業的(de)環保意識和治污能力。  

環保治污如何做到“軟著陸”  

在嚴格(ge)執行新環(huan)保(bao)法的(de)(de)大背景下，如(ru)何在推進(jin)環(huan)保(bao)治污(wu)的(de)(de)進(jin)程(cheng)中(zhong)保(bao)證和促進(jin)經(jing)濟發展(zhan)，實現“軟著陸”，成了各地(di)主管部門(men)需要(yao)慎重考慮(lv)的(de)(de)一個(ge)問題(ti)。  

楊朝飛認(ren)為，在開(kai)展環保治(zhi)污工作時，一定要(yao)發揮企(qi)業治(zhi)污的(de)主體作用，由企(qi)業自(zi)主提出(chu)整治(zhi)環境(jing)污染(ran)的(de)工作方案(an)。因為只有(you)企(qi)業最了解行(xing)業和自(zi)身的(de)情況，政府及其部(bu)門應當尊重企(qi)業在治(zhi)理污染(ran)上的(de)選(xuan)擇(ze)權和決(jue)策權。  

“政(zheng)府可以(yi)對企業(ye)治污(wu)依法(fa)行使監督權(quan)，但絕不能代(dai)替(ti)企業(ye)行使治污(wu)的(de)(de)決策權(quan)。簡單的(de)(de)停產整頓和限期治理(li)，可能導致(zhi)政(zheng)府代(dai)替(ti)企業(ye)行使治污(wu)決策權(quan)。”楊(yang)朝飛(fei)說道。  

趙(zhao)京慰(wei)表示，治理污(wu)染應(ying)該(gai)遵循“誰污(wu)染，誰治理”的(de)基本原則，治污(wu)的(de)成本應(ying)該(gai)主要(yao)由企(qi)業來承擔。在他看(kan)來，企(qi)業是污(wu)染排放的(de)主體(ti)，法律(lv)對(dui)治污(wu)有一系列的(de)要(yao)求，企(qi)業有義(yi)務遵守相關法律(lv)。  

但他也提醒，身處轉型期，企業由普遍違法(fa)(fa)的(de)狀(zhuang)態向(xiang)普遍守(shou)法(fa)(fa)的(de)狀(zhuang)態遷移，政府(fu)和環保主管部門應當有(you)更(geng)多作為。“比如爭取政府(fu)在財稅(shui)、融(rong)資、政府(fu)采(cai)購等方面予以扶持(chi)，引導和鼓勵(li)更(geng)多企業遵守(shou)環保法(fa)(fa)律。”  

作為環保部門曾經的(de)官員(yuan)，杜(du)少中則表示，在對污染企業追(zhui)責(ze)之(zhi)后，還應該向一些(xie)地方政府追(zhui)責(ze)。“因為企業(不守法)的(de)這(zhe)些(xie)毛病都是地方環保部門給(gei)慣出來的(de)。”他堅持認為，環保部門“態度不能(neng)(neng)(neng)軟，力度不能(neng)(neng)(neng)小，也不能(neng)(neng)(neng)夸大(da)陣痛”。  

 在臨(lin)沂(yi)“鐵腕(wan)治污(wu)”引起(qi)的(de)(de)后續(xu)(xu)影響中，企(qi)業債務和可能引發(fa)的(de)(de)金融危機是(shi)許多人擔心的(de)(de)重點，一些被關停的(de)(de)企(qi)業由于缺乏基本的(de)(de)環評手續(xu)(xu)，即使治污(wu)達標也無法恢復生產。  

對此，曹明德表示，銀行等(deng)金融機構應(ying)該注意。“在審查(cha)企(qi)業(ye)貸(dai)款時，就(jiu)不(bu)該給這種‘先(xian)上車，后補票，甚至到了站都(dou)沒買票’的(de)不(bu)守(shou)法(fa)企(qi)業(ye)貸(dai)款，應(ying)從側面幫助企(qi)業(ye)建立起(qi)綠色環保的(de)生產理念。”  

推(tui)進環保治污(wu)是(shi)一個系統而漫長(chang)的工程。因此(ci)，楊(yang)朝飛表示，建(jian)立長(chang)效機制是(shi)破解臨沂困局的關鍵。“多年積累(lei)的環境問題非常復(fu)雜，治污(wu)的困難和(he)挑戰也很多，不能(neng)指(zhi)望一兩年或數月就(jiu)解決(j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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