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初步線索后，我們在衛(wei)星地圖(tu)上發現那一片(pian)是(shi)傳統工業區(qu)，看(kan)起來(lai)烏漆(qi)漆(qi)的(de)，再加上那里(li)的(de)企業常年有群眾投訴舉報，所以打算(suan)去看(kan)看(kan)。”

督察人員所說的(de)那一片，指的(de)是(shi)江西省撫州市金溪縣陸坊(fang)工業(ye)區。

2021年4月16日，第二輪第三(san)批中央生態環境(jing)保(bao)護督察集(ji)中通報(bao)了8個典(dian)型案例。其(qi)中，江(jiang)西(xi)省金溪縣陸坊(fang)工業區因違(wei)法(fa)問(wen)題突出(chu)、污染嚴重被點名。

初次探底：企業周邊發現多處異常

早在2016年(nian)，群眾就(jiu)舉報(bao)陸坊工業區(qu)的江西晨飛銅業有(you)限(xian)公司（以下簡稱(cheng)晨飛銅業）大氣污(wu)染(ran)問題嚴(yan)重(zhong)突出，2019年(nian)6月和7月因夜間(jian)生產(chan)煙(yan)塵污(wu)染(ran)嚴(yan)重(zhong)再次(ci)被群眾舉報(bao)。彼時，撫州市和金(jin)溪縣生態環境部門以整改到(dao)位(wei)、未發現(xian)任(ren)何異(yi)常等(deng)言語做了相(xiang)應回復，并于(yu)2020年(nian)將其納入環境監(jian)督(du)執法正面(mian)清(qing)單。

為了(le)突擊檢驗一下(xia)群(qun)眾反映的問題是(shi)否得到有效整(zheng)改，在中央(yang)第四生態環(huan)境(jing)保(bao)護督(du)察(cha)組進駐前的準備階(jie)段，生態環(huan)境(jing)部(bu)華東(dong)督(du)察(cha)局(ju)派出了(le)調查組對(dui)這片區域進行了(le)暗訪(fang)調查。

“到了(le)現(xian)場以后，我們發現(xian)這片區(qu)(qu)域(yu)的(de)(de)(de)(de)味(wei)(wei)道(dao)非常重。”回憶(yi)起(qi)當(dang)時空(kong)氣中彌(mi)(mi)漫的(de)(de)(de)(de)味(wei)(wei)道(dao)，一位(wei)調查人員表示(shi)：“這片區(qu)(qu)域(yu)的(de)(de)(de)(de)空(kong)氣中彌(mi)(mi)漫著各種味(wei)(wei)道(dao)，有明顯刺鼻的(de)(de)(de)(de)二氧化硫(liu)氣味(wei)(wei)，所(suo)以我們初步判斷陸坊工業區(qu)(qu)的(de)(de)(de)(de)企業存在不小的(de)(de)(de)(de)環境污染問題。”

隨后(hou)，調(diao)查人(ren)員順著(zhu)晨飛銅業的(de)周邊轉(zhuan)了(le)(le)一圈(quan)，在(zai)企業圍墻下(xia)的(de)一處(chu)排(pai)(pai)口(kou)(kou)停(ting)下(xia)了(le)(le)腳步。“當時這個排(pai)(pai)口(kou)(kou)正在(zai)往外排(pai)(pai)水(shui)，水(shui)通過管道最終流入附近(jin)的(de)一個池塘里(li)，按照晨飛銅業的(de)環評(ping)要求，企業的(de)生產廢(fei)水(shui)是(shi)不能外排(pai)(pai)的(de)，所以這只(zhi)可能是(shi)企業的(de)雨水(shui)排(pai)(pai)口(kou)(kou)，但是(shi)那幾天(tian)并沒有下(xia)雨，到底是(shi)什么水(shui)從(cong)廠(chang)區內源(yuan)源(yuan)不斷地流出呢？”排(pai)(pai)口(kou)(kou)附近(jin)遍布的(de)黑泥狀物質(zhi)也很可疑，調(diao)查人(ren)員決定對排(pai)(pai)口(kou)(kou)的(de)廢(fei)水(shui)和排(pai)(pai)口(kou)(kou)附近(jin)的(de)黑泥取(qu)樣送檢(jian)。

而(er)企業(ye)附(fu)近的(de)池(chi)(chi)塘則更加奇(qi)怪。“企業(ye)周(zhou)(zhou)邊一(yi)共有(you)(you)4個池(chi)(chi)塘，其中有(you)(you)一(yi)個小池(chi)(chi)塘池(chi)(chi)壁(bi)用水泥(ni)進行了防滲處理，從企業(ye)圍墻下的(de)那處可疑排口(kou)流出的(de)水就是直接排入(ru)這(zhe)個池(chi)(chi)塘，但這(zhe)個池(chi)(chi)塘又有(you)(you)一(yi)個人為(wei)破壞的(de)缺口(kou)，讓水不斷(duan)地溢出到其他3個池(chi)(chi)塘。”什么水要以這(zhe)樣奇(qi)怪的(de)方式處置？調查(cha)人員警覺起來，決定對池(chi)(chi)塘的(de)水樣和(he)池(chi)(chi)塘周(zhou)(zhou)邊的(de)土樣也取樣送檢。調查(cha)組沒(mei)有(you)(you)打草驚蛇(she)，決定等檢測(ce)結果出來后再做打算。

檢測結果令人(ren)驚訝，晨飛銅(tong)業雨水排(pai)口水中鎘濃(nong)度為2.55毫(hao)克/升、鉛(qian)濃(nong)度為3.67毫(hao)克/升，分(fen)別超過《再(zai)生銅(tong)、鋁、鉛(qian)、鋅工業污染物排(pai)放標準》直接排(pai)放標準的254倍、17倍。

水塘內(nei)鎘、銅、鋅濃度分別為0.685毫克(ke)(ke)/升(sheng)、1.72毫克(ke)(ke)/升(sheng)、6.71毫克(ke)(ke)/升(sheng)，分別超過(guo)國家規定(ding)直接排放(fang)標準的67.5倍(bei)、7.6倍(bei)、5.7倍(bei)；水塘周(zhou)邊土壤鉛(qian)含(han)量為1475毫克(ke)(ke)/千克(ke)(ke)，超過(guo)國家規定(ding)的農用地土壤污染(ran)風險管(guan)制值1.1倍(bei)。

抓個現行：企業違法問題突出，環境污染嚴重

被(bei)納入正面執法清(qing)單的企(qi)業居然存在(zai)如(ru)此(ci)嚴(yan)重的環境(jing)污染，調查組決(jue)定馬上對晨飛銅(tong)業等(deng)企(qi)業開展詳細調查。

按照計劃(hua)，調查(cha)人(ren)(ren)員第一時間趕(gan)到(dao)現場，準備來個“突然襲擊”，誰(shui)知(zhi)，到(dao)達陸坊工業(ye)區時居然沒(mei)有(you)聞到(dao)“熟(shu)悉的味道”。調查(cha)組心想，難(nan)道是上次被發現了(le)，企業(ye)進(jin)行了(le)整改？正當眾人(ren)(ren)進(jin)退兩難(nan)的時候，一位調查(cha)人(ren)(ren)員提議：“企業(ye)可能恰好沒(mei)在生產，我們晚上再來一次看(kan)看(kan)。”

晚上(shang)八點，調(diao)查(cha)組的(de)(de)車(che)還沒開到門(men)口，遠遠地看見晨飛(fei)銅業(ye)(ye)廠區(qu)彌漫在(zai)(zai)滾滾的(de)(de)濃煙當中(zhong)，調(diao)查(cha)人(ren)員一進廠區(qu)，只(zhi)見企業(ye)(ye)生(sheng)產過程(cheng)中(zhong)陽極爐煙氣(qi)未經(jing)收集(ji)處置(zhi)直接排放(fang)，現場火光沖天、氣(qi)味刺鼻。廠區(qu)內，調(diao)查(cha)人(ren)員還發現企業(ye)(ye)把日常生(sheng)產產生(sheng)的(de)(de)危險廢物除(chu)塵灰隨意堆放(fang)在(zai)(zai)角落，只(zhi)要一碰上(shang)刮風下(xia)雨，這些含重金屬的(de)(de)污染物必然會(hui)隨著雨水(shui)排口外排。

調查人員現場了解(jie)到，陸坊工(gong)(gong)業(ye)區內(nei)雖然只(zhi)有三四(si)家企(qi)(qi)(qi)業(ye)，但近年(nian)來這(zhe)幾(ji)家企(qi)(qi)(qi)業(ye)年(nian)納(na)稅總額占全縣工(gong)(gong)業(ye)納(na)稅總額的30%-50%，其中晨飛銅(tong)業(ye)為全縣第一納(na)稅大戶。“這(zhe)家企(qi)(qi)(qi)業(ye)‘打(da)個噴(pen)嚏’，我(wo)們縣里(li)都要(yao)‘抖一抖’呦。”當地人這(zhe)樣形容(rong)這(zhe)家企(qi)(qi)(qi)業(ye)。

深挖背后：行政手段(duan)能否越(yue)過法(fa)律(lv)底(di)線？

企業污染的根源在哪里？在隨(sui)后幾天(tian)的資料查(cha)看(kan)和(he)走訪(fang)問(wen)詢中，真相逐漸浮(fu)出水面——

從晨(chen)飛銅業環境影(ying)響評價報(bao)告書來(lai)看，企(qi)業占地面積為140畝，但附件內的企(qi)業土(tu)地證(zheng)卻(que)只有84畝，調(diao)查人員不禁心生疑慮。

“你(ni)們還(huan)有其他土(tu)地(di)證嗎？”調查人員(yuan)問。

“我們就這一(yi)個土地(di)證。”企業負責(ze)人篤定地(di)回復(fu)道。

順藤摸瓜，調(diao)查組(zu)首先(xian)發現，晨飛銅業(ye)所在的(de)(de)陸坊工業(ye)區由金(jin)溪縣工業(ye)園區管(guan)委會行代(dai)管(guan)之(zhi)名，但實(shi)際(ji)上卻放任(ren)甚至試圖(tu)幫助企業(ye)違規征用地，讓原本一個水塘變(bian)成了排污滲毒的(de)(de)坑塘，也就是檢測出重金(jin)屬含(han)量超標的(de)(de)那片水塘。

調(diao)查組進一步調(diao)查發現(xian)，陸坊工業區內(nei)多家(jia)企業自2009年起(qi)持(chi)續違(wei)法建(jian)設至今，初步核實違(wei)法占(zhan)地(di)面(mian)(mian)積212畝，占(zhan)總用(yong)地(di)面(mian)(mian)積比例近50%。對此，金(jin)溪縣選擇(ze)“睜一只(zhi)眼閉一只(zhi)眼”搪塞過去(qu)，而(er)晨(chen)飛銅(tong)業所在(zai)的陸坊工業區壓根兒不(bu)在(zai)金(jin)溪縣城市總體規劃(hua)的建(jian)設范(fan)圍內(nei)。

不(bu)僅陸坊工業(ye)區如此，附近(jin)分(fen)散的(de)(de)(de)工業(ye)集(ji)聚區也是普遍存在項目(mu)建成后(hou)再辦理土地(di)使用(yong)手(shou)續這樣“先上車，后(hou)補(bu)票”的(de)(de)(de)違法行為。金(jin)溪縣政(zheng)府違反國家(jia)城鄉規劃(hua)法有關規定(ding)，在沒有編制建設規劃(hua)的(de)(de)(de)情況下，不(bu)以法律為準(zhun)繩而盲目(mu)引入工業(ye)項目(mu)，間接(jie)給企業(ye)和工業(ye)園區辦好(hao)了“身(shen)份證”。

被納入正面執法(fa)(fa)清單(dan)的(de)企業居然“五毒俱全”，不屬于城市規劃建設范圍內卻能(neng)肆無(wu)忌憚違(wei)法(fa)(fa)用地，這背后是當地政府(fu)和(he)相關部門的(de)胡作為(wei)、亂作為(wei)，是以犧牲生態(tai)環境(jing)為(wei)代價換取短時經濟(ji)增長的(de)沉疴宿疾(ji)。

督(du)察組將進一步調查(cha)核(he)實情(qing)況，并按要求做好(hao)后(hou)續(xu)督(du)察工(go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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